康巴古代史处在一片迷雾之中，有许多康巴历史之谜，始终困扰着人们，有待破解。如“谁是康人之先祖”就是一个至今未破解的谜题。关于康人先祖的谜题，作者比较赞同石硕先生的观点，认为，康巴人的先祖应是古代“夷人”，藏东文明在藏族起源上占有重要地位。

■ 扎西泽仁

近年来，康巴历史文化已开始引起人们的极大兴趣，并逐步形成藏学研究领域的一个分支，即康巴学。随着学习的深入，我总觉得康巴古代史处在一片迷雾之中，有许多康巴历史之谜，始终困扰着我们，有待我们破解。为此，笔者将一些历史之谜提出来，以求教各方专家、学者。

一 谁是康人之先祖

康巴人之先祖，国内学术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其观点归纳起来有如下四种：

1，羌人说 2，羌与土著融合说 3，藏羌同源说 4，夷人说

《后汉书·西羌传》云：“西羌之本，出自三苗，姜姓之别也。其国近南岳，及舜流失凶，徙之三危，河关之西南羌地是也，滨于赐支，至于河首，绵地千里，赐支者，《禹贡》所谓析支也，南接蜀汉徼外蛮夷，西北鄯善车师诸国。”

《新唐书·吐蕃传》谈到藏族族源时说：“吐蕃本西羌属，盖有百五十种，散处河、湟、江、岷间，有发羌、唐旄等，然未始与中国通，居析支水西，祖曰鹘提勃悉野，健武多智，稍并诸羌，居其地。蕃发声近，故其子孙曰吐蕃，二姓勃悉野。”

许多汉族学者引述这些资料，说藏族是由古羌繁衍而来。康藏史地家任乃强先生也据此断定“西康土著，非汉族，亦非藏族也，盖羌之遗裔。”（《西康图经》之“西康民族之由来”）由此形成了研究康巴文化的“羌人说”这种正统主流观点，对藏族历史乃至康巴史研究产生了深远影响。

论述甘孜州发现的石棺葬文化时，很多学者根据上述史料，也坚持认为川西石棺葬文化遗存是甘青羌人南下之文化遗存。

随着西藏考古事业的发展以及西藏学研究的深入，许多人对“吐蕃本西羌属”的观点提出了挑战，藏族史料和考古学新发现为藏族族源是西藏本土的土著与西羌部族等融合而形成提供了有力证据。与此相应的对甘孜州石棺葬文化出土文物的族属也提出质疑，发现了许多本土文化的身影，因此认为康巴民族是原住民与秦汉时期南下羌人等其它民族融合形成的。慢慢地，“羌与土著融合说”获得了多数人的赞同。

“藏羌同源说”是一批藏族学者的观点。藏汉学者对“羌”有完全不同的解释。藏族学者认为，汉语之“羌”为藏语转音，意为“北”，即指生活在西北地区的远古藏族游牧氏族之一的冬氏族。现西藏之那曲地区又称羌塘——北方之大草原。而汉族学者根据古代汉语转音之“羌”，望文生义，认定为是生活在西北甘青地区的牧羊民族--羌，即为现代藏羌民族与西南各少数民族的祖先。藏族学者指出，汉文史料中的“党、东、董、汤”等都是藏史中“东、冬、董”的同音多写。藏羌所居地域、政治、经济、文化形态，生产方式，生活习俗等等有许多共同之处，所以藏羌同源。汉史中的羌实际上就是远古藏族六大氏族之冬氏族，康巴先民就是冬氏族。这一观点，目前接受的人还不多。

当下，最新的观点是“夷人说”，其代表人物是四川大学教授石硕先生。他在其《藏族族源与藏东文明》一书中对此有详尽的分析、阐述，值得认真拜读学习。

石硕先生通过对远古隐含藏族起源真相的文本“猴祖传说”的释读，揭示了藏族远古“穆”、“恰”氏族联姻的事实。

关于“穆”、“恰”二大远古氏族联姻的故事发现于“敦煌古藏文写卷P·T·126II”中。写卷的主要内容是说，“恰”的使者到“穆”地方去请求信奉“穆”所信奉的宗教并接受“穆人”统治，遭到“穆”王的盘问。该写卷反映了古代青藏高原氏族间相互通婚、政治和宗教上互相影响的情况，因而具有相当高的学术价值。

作者根据这一故事，结合《西藏王统记》、《汉藏史籍》、《西藏王臣记》、《贤者喜宴》、《新唐书·吐蕃传》等藏汉文史料，分析西藏民间流传的“猴祖传说”，认为“猕猴”和“罗刹女”两个符号在这一传说中的真正涵义是分别代表着两种不同的血缘氏族人群。而“罗刹女”所代表的种系是藏地的土著，“猕猴”种系则是从外面迁入的。作者根据西南一些少数民族有“猕猴”图腾信仰的民间传说，进一步分析指出，“猕猴”种系的氏族人群最初的居住地是青藏高原的东缘地区，即横断山区。

通过“穆”氏族与西南彝语支民族关系的探讨，作者进一步揭示了藏族与西南彝语支民族的渊源关系和“穆”人宗教的关系。从彝语支民族保留的有关其祖先来自北方的史诗传说和地望、体质、语言等等相关文化痕迹分析，指出“穆”氏族可能为今天彝语支民族的祖先人群。明确了“穆”氏族即横断山区的古代夷人，嘉绒族群为横断山区古代夷人的后代。

作者还根据汉文有关史料及考古学文化深入辨析汉代西南民族中的“羌”与“夷”，指出活动在蜀郡西部的旄牛夷，非西羌也。横断山区发现的石棺葬文化遗存与甘青地区羌人文化遗存面貌有很大不同，而应是古代“夷”人文化遗存。

作者通过神话学、民族学、民俗学、文献学、历史学、考古学等学科，层层抽丝剥茧，细微分析推理，从“穆”和“夷”分布的地望、“穆”和“夷”都与藏族先民有渊源关系、“穆”和“夷”都与今彝语支民族有密切关系这三个相互吻合对应的事实，判断认为，藏文史料中所载位于横断山区并与藏族族源有密切关系的“穆”人，正是汉文史料中记载的横断山区的古代“夷人”。所以，康巴人的先祖应是古代"夷人"，藏东文明在藏族起源上占有重要地位。

通过学习，笔者的观点也有了很大变化，比较认可石硕先生的观点。他的分析资料详实，逻辑性强，有说服力。若按照他的思路，深入挖掘藏汉各种史料，并依靠考古学提供的第一手资料，加强各学科的综合研究，笔者相信定能破解康人祖先之谜。